普鹾科菲耶夫

“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。你只要一谈起,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。”

【SHERLOCK】 I heard you.I see you.(Based on S4E2)-下


  

  ***

 

 

  一开始的碰触还是让Sherlock感到奇怪和不适应,但他心底里的声音在驱使着他这么做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放下茶杯,从沙发上站起,恍惚而悲悯——Mary就在那,现在他知道了。不只有John能看见她。他张开双臂的动作看起来缓慢又无措,一步一步地走向John。Sherlock的双手在触碰到John的身体的那一刹那就不再发抖了,他没有意识到。这具躯体,颤抖而笃定,刺骨又灼热,Sherlock的视线看着正前方,思绪被全然地打乱。这种陌生感诡异地在他的心脏里烧成小小一团,还有一种异常熟悉——却又不再那么熟悉的感觉,在他的大脑里吱嘎作响。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宁静祥和过,他的视野里明亮得只是空白一片。

  

  “这没事的。”他的下巴碰着John头顶的短发,它们闪着细碎的银色光芒,被平整地梳到一起。Sherlock想起来第一次见到John的时候它们还是带着点儿银灰的沙金色,但现在那些金色已经褪去得几乎看不见了。

 

  “这有事。”John没有拒绝这个拥抱的意思,但他也并没有迎合。他只是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,难以克制地再次被巨大的悲伤吞噬,不能控制泪水,也不能阻止哭泣和脆弱感的降临。你是多么的幸运,Sherlock。

 

  “是。”Sherlock低下头。“这有事。”

 

  Sherlock的右手放在John的颈后,他试探着用另一只手放在John的肩膀上安慰他。他记得在John结婚的时候他是怎么抱他的,现在Sherlock把那些数据小心翼翼地打开,体尝着这一切。

  

  “但一切都已经如此了。”

 

  这个拥抱是如此不同,Sherlock不知道怎么去形容——John像个被击垮了的带着体温的雕像,在怀抱里一动也不动地抽噎。右手掌心的温度却很熟悉,在婚礼上的那个拥抱John也把右手放在他的后颈上。是这样的感觉。但他现在的思维却不可救药地慢了下来,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消融了一样。可能是冰,可能是金属。他们只是不再存在在那儿了,这种感觉很陌生,但是某种心安的感觉战胜了Sherlock的本能感受到的不安。他飞快地眨着眼睛,不知道是该抱得更紧一些,还是如何。

 

   他们俩一句话也没说。Sherlock用右脸颊贴着John的头顶,那种感觉,它又来了,他想。接着Sherlock想说些什么,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。John在十几秒钟之后放下了左手,Sherlock以为这个拥抱就该结束在这儿了。

 

  之后John把双臂打开,慢吞吞、慢吞吞地抱住了Sherlock。

 

  他先是把前臂抬了起来,接着缓缓地环住Sherlock的身体,左手向上,沿着他的肩胛骨中间上行,手腕手指贴上他的领后。右手握住Sherlock的腰侧,他发现那个位置的皮下脂肪比他想象的还要少得多。

 

  “一切都已经如此了。”John低低地说,鼻尖堪堪蹭着Sherlock的领口。

 

 

 

 

  

  ***

 

 

  “所以,”Sherlock把左臂伸进袖筒,“Molly要在,有蛋糕的地方跟我们见面?”

 

  “是你的生日啊,蛋糕是必须的。”John抬了抬眉毛,“所以——”

 

 

  “你发短信告诉她,今天是我的生日?”他眨了两下眼睛,“让她在那个地方等我们?去吃蛋糕?”

 

  “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很容易猜到。”John嗤笑了一声,“我还以为你提前三周就能猜到。”

 

  “......不完全能。”

  

  John没说话,抬起一边的嘴角整了整夹克的领子。他的视线落到沙发靠着的那面墙上,之后是书桌和窗边。

 

  “蛋糕是必须的,确实是。”过了一会儿他说。

 

  “嗯,我觉得糖分带来的快感应该也不错。”Sherlock耸着肩穿上大衣,甩了甩领子。

 

  “放规矩点儿。”

 

  “好吧。”

 

  “——你知道虽然我没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个话但是......”他直起身看着John,身高差让Sherlock俯视着他的眼眶,睫毛从湿润的皮肤“只是短信而已。”

 

  John偏过头呼出一口气,脚底顿了顿。他复又被某种强烈的内疚和悲伤情绪给袭击了。

 

  “人们都发短信。甚至我也给她发短信,我是说——女人。”Sherlock抬起头小幅度地摇了摇,盯着窗棂,“坏主意。试着别去那么干。但你知道...有些时候...”

 

  John站在那儿,盯着他左眉伤口上的缝针和眼球里的充血,在这个距离之下看起来更加清晰。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站在那儿,看着这个人费尽了心思想让他好起来,组织着语言,来回甩着脑袋,语无伦次而又审慎。John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,一塌糊涂,关于这个人的一切。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他,但其实没有。John的眼睛随着Sherlock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而移动着,他看着他的眼睛,双眉之间快要连起来了的纹路,清浅的胡茬,嘴唇(不停地翕动着),之后是他的下颌。

 

  接着他的视线向下,他喉结旁边的小痣,一条小小的细纹,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没有系上。John想着,他以前也是这么干,觉得总是太受束缚,Sherlock很少系那第一颗。他又把目光挪回到他的眼睛上。观察着他的鼻子,没有什么大碍;盯着伤口的针脚,愈合得很好,应该很快就能拆线。眼球里的充血依旧刺痛着他,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这双眼睛。越是让他感到疼痛的东西他越是得面对。这双眼睛看向他,带着他造成的伤痕,他造成的淤血,因他而生的颓败和愈发明亮的光芒,看向他。

 

  他怎么值得?John深深地呼吸。他总是爱深呼吸,这就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:控制你自己。不要哭出来,不要吼出来,或者不要做出什么太过情绪化的事情。碰到一些事儿的时候John总是深呼吸。你总是逃避得太多,想得太少,想想是什么操控着你让Sherlock经受痛苦;你总是想得太多,说得太少,还有很多话你没有告诉他;你总是说得太多,做得太少,你能做到的,你以前也做过,为什么现在无动于衷?

 

  你做得从来、从来都不够多,John接着想。你永远也不会是那样的人了。

 

  他盯着Sherlock,而后者还在轻轻地说着。“不算是什么太让人愉快的想法,John,但我总是时不时会有这么一种糟糕的感觉,”Sherlock皱眉,语速逐渐加快,“或许我们都只是普通人。”

 

  “即便是你?”John在下一秒就开口,疲惫地带着笑容挑了挑眉毛,接着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笑容,就像第一个晚上在Lestrade面前替Sherlock辩驳的时候一样。那样的感觉——你能相信吗?这个人,一个瘾君子?得了吧。我的意思是,这不可能。

 

 

 -这个人,一个瘾君子?不可能。

 

 -这个人,一个普通人?不可能。

 

 

  “不。”Sherlock停了一会儿。

 

  “即便是你。”

 

  他仔细地看着John的眼睛,他被泪水打湿,黏成几小绺的睫毛,布满眼白的血丝,泛红的下眼睑。即便是你也是普通人,即便是你。卡厄斯和埃忒耳并非真实存在,哪怕是你也是肉体凡身。而血肉之躯都会犯错误,Sherlock抿了抿嘴。

 

  John呼吸滞住的表情稍纵即逝,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移到Sherlock的肩膀上。“蛋糕?”

 

  “蛋糕。”Sherlock深深地点着头,又很快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“噢。”他走到那座抽屉柜旁边。

 

  这座矮矮的木柜是他的“秘密根据点”,所有他所珍视的,需要留存的,意义非凡的——香烟,有时候会悄悄藏在里面,以备不时之需。她的手机,被搁在了里头,不错的纪念品,有意思的回忆。

 

  还有那顶猎鹿帽,他把它收进了抽屉里。

 

 

  “你是Sherlock Holmes,戴上这顶天杀的帽子。”——那只是一个有关于维多利亚时期的梦,他都不确定John有没有说过这句话。

 

  “认真的?”John看着他笑,眼睛里亮晶晶的。

 

  “我是Sherlock Holmes,我得戴上这顶天杀的帽子。”Sherlock头也不回地抬起小腿把抽屉蹬了回去。

 

  “是吧Mary?”

 

 

  John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她,但是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
 

  他看见那只牛的头骨上戴着的耳机,落了薄薄一层灰。墙纸和窗帘都浸泡在午后的自然光里。书桌上的茶杯,杯子内里有一点儿茶渍。Sherlock的黑色皮沙发,台灯,窗台上搁着的小箱子,书柜旁边的昆虫标本和几块鹅卵石。一个人都没有,空荡而安静,但是被堆得很满。被气味,光线,飞尘和回忆堆得满之又满,带着尘封已久的气息却又十足鲜活,就像这个角落里的故事已经上演了近百年一样。

 

  但他再也看不见她了。

  

 

  

  ***

 

 

  

  他的手掌贴着楼梯的木质扶手,一路走到第一段阶梯的中段,接着停了下来,看着Sherlock的背影。John想起来那一天也是这样,他站在这里,看着Sherlock,穿着大衣、戴着围巾的Sherlock,回头朝他看。

 

  “我之前就在那儿。我请求过你,”那个时候的他说,“我请求过你不要死。”

 

  “I heard you.”Sherlock望着他,过了一会儿才给了他这么个回答。

 

  “我听见你了。”这样的一个回答。

 

  之后他记得自己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他的眼睛,那样鲜活的一双眼睛,里头只有自己的一双眼睛。后来他时常在梦里见到那个画面,Sherlock身后是黑漆漆的房门,门外是喧闹的记者,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,行人和车辆吵吵嚷嚷,而门内的世界是全宇宙最安静的地方。

 

 

  “所以,”John轻轻嗓子,站在楼梯前头。“你也能看见她,是不是?”

 

  他想象了无数种Sherlock的回答。他想Sherlock会说,是的,因为我也没法忘记她。是的,John,我也是人。是的,John,我和你一样。

  Sherlock会说,没错,你不是一个人,我也时常有她的陪伴。她也会催促我去找你,帮助你,在屋子里转来转去,唠叨个不停,随意坐在哪儿看着我笑。我们都是这样的。

 

  John明白Sherlock会这么说的。

 

 

  “不。”

 

  Sherlock回过头,额前的发卷儿被帽檐压得很低。

 

  他怔住了,不知道这回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答案。眼前的画面就像那一天的完美重现,无数个梦境里的Sherlock的目光,一言不发地,沉沉地落进自己眼睛里。John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就像高塔上落下的铅球一样快速下沉,下沉,五脏六腑都被牵动着灼痛起来。Sherlock的一切都回到了那一天,没有眼球充血,没有胡茬,没有缝针,头发又蓬松而光洁了起来,John的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,像是时空坍缩的巨大撞击声,无数个象限交织的奇特流动声,无垠的宇宙里空洞的宁静无声也是一种声音,无数复杂无比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交织,就像响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,直到Sherlock开口。之后一切都瞬时间安静了下来。

 

 

 

 

  “I see you.”

  

  “我看见你了。”

 

   这样的一个回答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 FIN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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